《纽时》：在高科技贸易上，美陆可能「分手」吗？

《纽约时报》中文网17日指出，当今这个时代可说是由美陆经济关系定义的。这一关系协助大陆数亿人摆脱了贫困，为美国消费者提供了买得起的iPhone和其他设备，让美国公司获得了巨额利润，并为美国农民带来了13亿饥饿的消费者。但现在，两国都有一些人都想割裂这种关系。

在大陆国务院副总理刘鹤率团与川普政府举行会谈，希望避免美陆之间的贸易战时，两国的一些官员已经在为全球两大经济体不再那么需要对方的时代做准备。他们寻求的是彻底重新考虑美陆贸易关系，包括每年往来两国之间逾7千亿美元的商品和服务贸易。双方领导人都承认，完全断绝往来是不可能的。但北京和华盛顿正在制定的方案，是在为美陆两国的经济引擎不再密切相关做准备，尤其是在高科技行业。

「下一步，科技攻关也要这样做，要摒弃幻想、靠自己，」大陆国家主席习近平上月在考察了大陆中部新建的一家电脑微晶片厂后说。大陆制定了《中国制造2025》战略。该计划要求大陆在目前由西方主导的十个先进制造业领域基本实现自给自足，并具备全球竞争力。这些领域包括商用飞机、机器人、5G行动通信和电脑微晶片。

这些先进制造业是高科技未来的构成要素。在这些领域，大陆目前依赖美国及其盟友。上月，华府禁止大陆公司中兴通讯使用美国制造的零部件，导致中兴工厂停工，突显了这种依赖。但华府也担心大陆为培养本土优势力量而採取的行动。今年，由于担心会让大陆的华为在5G技术上获得优势，川普政府否决了晶片制造商博通（Broadcom）收购竞争对手高通（Qualcomm）的提案。

《纽时》指出，为了摆脱大陆的影响，美国也勾画了自己的战略。川普政府的想法是，如果兑现对价值1500亿美元大陆商品加徵关税的威胁，美国企业就会开始降低对中国制造的小元件、机械以及全球供应链中其他不起眼却必不可少的零部件的依赖。

川普总统加徵关税的提议，在一定程度上针对的是客户更易转向其他国家供应商的行业。这些国家要么是美国，要么是与美国关系友好的盟友，如德国、日本、台湾、韩国、墨西哥或印度。在川普政府初步认定应加徵关税的大部分產品类别中，美国公司进口的商品中来自大陆的不到一半。

美国牛仔裤制造商Levi’s，已经制定了一套在美陆紧张关系进一步升级时保护自己的方案。如果川普政府对在中国制造的服饰加徵关税，该公司可以向美国消费者销售在越南、柬埔寨或其他国家制造的牛仔裤。它在三十多个国家都有供应商。

「这是个障眼法，」Levi’s公司执行长奇普·伯格（Chip Bergh）说。他补充道，「我们可能仍然会在大陆生產很多產品，但它们不会拿到美国来销售。」他指出，在大陆生產的牛仔裤可以卖给墨西哥消费者。

《纽时》报导说，加徵关税也是在为那些能够形塑未来的產品做准备。川普政府小心地把电动汽车和卫星等类别纳入计划关税列表，大陆目前在这些类别中几乎没有出口，但大陆领导人希望这些行业在政府扶持下很快成为大出口商。

美国法律和世界贸易组织的规定，允许各国对有损国内產业的进口补贴货物加徵关税。但川普政府试图透过提前加徵关税，预先阻止大陆向美国出口获得政府补贴的高科技產品。美国贸易官员希望关税產生长期的影响。例如，对进口皮卡车徵收了数十年的关税，有助于解释为何美国市场上的皮卡车基本上是由美国制造的，即使是丰田等日本公司出品的皮卡车都是如此。

美国的贸易政策「将对恶意的经济竞争对手做出反应，将认识到科技的重要性，并将寻求机会，与其他和我们有共同目标的国家合作，」美国贸易代表莱海泽（Robert E. Lighthizer）日前告诉联邦参议院财政委员会。

《纽时》指出，这种对美陆关系脱离的关注，反映了更广泛的政治现实。大陆正在迅速建立一支世界级的海军；在非洲和北欧近海进行军事演习；并开发一些世界上最先进的匿踪战斗机和弹道飞弹。大陆的军事力量展示在华府引起恐慌，并直接影响了贸易政策。

五年前，前美国国家安全局承包商雇员史诺登（Edward Snowden）披露美国情报机构与美国科技公司合作，刺探大陆及其盟国的情报，引起了大陆的警觉。大陆还面临着劳动力成本上涨——这意味着廉价制造业将不再提供那么多的就业机会——受过教育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他们需要找到技术含量高的高薪工作岗位。尽管许多美国和欧洲公司认为《中国制造2025》是在打造由政府支持的竞争对手，但大陆领导人认为，该计划对大陆未来的繁荣至关重要。

美方对中兴通讯的处罚，尤其暴露大陆经济实力的巨大差距。「目前的贸易争端，特别是对中兴通讯的制裁，似乎很可能促使中国政府加速推行经济自给自足的模式，寻求在更大范围实现科技產品的独立性，」信息技术和创新基金会主席阿特金森（Robert D. Atkinson）说，该基金会是华盛顿的一个政策研究小组，得到一些西方科技公司的资助。

《纽时》说，美陆两国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都不大。乍看上去，大陆似乎更有机会一些。该国由国家控制的银行体系可以用极低的利率，向中央政府选择的任何行业提供巨额贷款。地方政府也受到敦促，推动重点行业的发展，这可以透过免费提供市中心土地等补贴手段实现。半导体工厂如今在大陆各大城市崛起，对该行业的全球参与者构成了巨大挑战。

然而大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微晶片、软体设计和高端精密制造等关键领域，大陆还远远落后于美国。例如，美国设计的半导体占大陆每年购买晶片的一半。美国公司已经能够设计并将很快制造出大小仅为大陆晶片五分之一的半导体。

但《纽时》指出，在另一方面，美国也面临着自己的挑战。华府可能会发现，要把这些年迁往大陆的工厂吸引回来极为困难。大陆工人的雇用成本可能高于从前，但他们的工资仍是美国工人的四分之一或更低。大陆本身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新市场——企业不愿离开这里——大陆还在高速公路和子弹列车等系统上投入了大量资金，这些系统可以廉价而轻松地将买家和卖家联繫起来。

有些行业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例如，川普提出的关税不会触及消费电子產品行业，这表明，在可预见的未来，制造iPhone和Xbox的业务将留在大陆。

生產iPhone等设备的台湾公司富士康已经开始在印度建厂，并准备在美国建厂。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首席部长法德纳维斯（Devendra Fadnavis）在一次採访中表示，前不久，他会见了一批美国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他们也想在印度的新工厂上下大赌注。「他们非常看好印度，」法德纳维斯说，「现在，我收到了越来越多来自美国的咨询。」

但政治——而非经济——在这些决策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且进展是缓慢的。尽管富士康计划2020年前在印度西部的马哈拉施特拉邦建厂，雇用五万人，但它目前在整个印度仅有1万6千5百名工人。而在大陆，它有一百万名工人。「我们将继续投资，扩大我们在大陆各地的业务和產能，」富士康在一份声明中表示。

据復旦大学的公共政策专家赵杰预测，美国和大陆的经济自立不会很快实现，但终归是有可能的。「无论大陆还是美国，此时此刻都无法消除对彼此的经济依赖，」她说，「但减少这种依赖，也许是在科技竞争和世界力量重组中占得先机的一个办法。」

(中时 )